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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回 贾宝玉侠义救路人 孙绍祖色心夺花魁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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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宝玉哪里睡得下?一宿不由辗转反侧,好容易挨到天亮,便辞别了刘姥姥,带着茗烟往城外奔去。不一时来至悼红轩,宝钗等人早已等得心焦,见宝玉回来不由都围了上来。宝玉遂将刘姥姥所说的话都说了一回。

众人听了都心急,迎春道:「不知林妹妹到底有什么事?要这些恶人这般大费周章?」

宝玉摇头道:「我也是一直想不出个所以来。」宝钗道:「依我看,或是那孙绍祖贪图颦儿美色。」

宝玉道:「林妹妹的姿色,孙绍祖那厮定是垂涎三尺的,只是为何要押解她回南?」

宝钗道:「孙绍祖好色是一,贪财是二。你可知道颦儿家里有多少积蓄?」

宝玉摇头,宝钗又道:「林姑父本就是官宦世家出身,又是前科探花。祖上曾袭过列侯,今到林姑父业经五世。起初时,只封袭三世,因当今隆恩盛德,远迈前代,额外加恩,至如海之父,又袭了一代。至林姑父,便从科第出身,生前官居巡盐御史,林家系钟鼎之家,乃是姑苏一等一的世家。只是人丁一直不兴旺罢了。如今林家便只有颦儿一人了。你可想,这偌大的家产该归谁所有?」

宝玉道:「宝儿,依你所说,这孙绍祖此番押解林妹妹回南,是奔着她的家产去的?」

宝钗道:「我只是推测,一则是孙绍祖贪财好色,颦儿又是财色兼于一身,孙绍祖定不肯放过她的。再者颦儿自幼便进了京,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什么事都不过问的,还有什么缘由能让恶人盯上呢?除了这一条,再也想不出还能为了什么了。」

宝玉道:「宝儿说得在理,我这就去找冯大哥商议,看怎得能将林妹妹救下来。」说罢起身就要去。

宝钗也站起来将宝玉拉住道:「别去了,昨儿你刚出去没一会子冯将军就派人来送信说他有要紧军务,昨儿连夜便往北去了……」

宝玉咬咬牙道:「如此,我自己一人去追便是了。」

迎春听了道:「宝玉,你一个人即便追得上又能如何呢?依我说还是再等等……」一旁惜春可卿也都围了过来。

宝玉刚要说话,宝钗却道:「诸位姊妹们,都不用劝宝玉了。他对颦儿的一番心意咱们是都知道的。这会子劝也劝不住,索性不如让他去的好。」

宝玉拉住了宝钗的手道:「宝儿,我……」

宝钗却止住了宝玉道:「我还没说完呢,只你一个人我们总是不放心,我要与你同去。」

宝玉惊道:「这如何使得?」

宝钗道:「玉郎,你虽有几分聪明,只要想到颦儿便再顾不得许多了,我只怕你路上做出些傻事来,我跟着你也好帮你出出主意。况且我心中一直对颦儿有所愧疚,如今颦儿遭此劫难,我再不能坐视不管的……」

宝玉打断道:「宝儿,别说了。这是万万不能的。这一路上少不得日夜兼程风餐露宿,你哪里吃的了这份苦?况且你又不能骑马,若是坐车的话只怕要耽搁行程。而且我此番一去只怕有些凶险,若我有个三长两短,有你在悼红轩中也能照料其他姐妹们,我也算是放心了。」

宝钗听了道:「大过年的,哪里有这许多不吉利的话。快别说了。」

宝玉叹道:「宝儿,你定要依我这一回,我若是不能回了,你要代我好好照顾诸姊妹……」

宝钗等人听了都已泣不成声,众人抱作一团,哭了一回,倒是宝玉先止住了,逐一安抚众人,又引了宝钗来至一见厢房,取钥匙开了门,打开房中几口箱子道:「宝儿,这里这些金银本是凤姐当初帮甄家藏匿的,我从孙绍祖手中赎二姐时用了一些,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,若是需要度用只管来取,想也够用上一段时日了。」

宝钗只略看了看,先包了一包拿给宝玉道:「玉郎,家里有我照应,你只管放心的去,只是你一路上更要多加小心谨慎。若是追得上了,切不可意气用事,只悄悄跟着,找个机会智取方是道理。」又说了许多话,宝玉都一一点头记下了。出来又去后头看了湘云母子二人,也不敢告诉湘云此番要去何处,只说要出去几日,湘云因刚见宝玉脱险,如今又要分离,自是不舍,抱着宝玉的脖子再不松手。宝玉只得好生安慰了半天,又逗了一会儿襁褓中的儿子,方转身出去了。

来至外头,宝钗拿出一套下人的衣物给宝玉道:「出门在外,换上这身衣服吧,免得太过显眼了。」说着亲手服侍宝玉更衣,那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。宝玉将宝钗搂在怀里柔声道:「好宝儿,不用担心,用不了几日,我便带颦儿回来了。」

宝钗勉强一笑,点了点头。宝玉俯身在宝钗唇上吻了一回,这才作罢,又将可卿迎春二人一左一右的揽在怀里笑道:「二姐姐,卿卿,快别哭了,眼睛都红肿了可不好看的。」

可卿也强笑道:「嗯,玉郎你只管安心的去,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团聚。」迎春却将一张鹅蛋般圆润的脸紧紧埋在宝玉胸口,抽噎的说不出话来。

宝玉将二女也都吻了一回,又见惜春也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,遂放开迎春可卿,轻轻的帮惜春擦去了眼泪,又在她肩头拍了拍道:「四妹妹,不用担心我,有什么事只管和你二嫂商量就是了。」

惜春点头答应。宝玉又同袭人、麝月、莺儿等人一一吻别,便出门去了。

茗烟早备下了两匹马,宝玉接过马缰翻身上马,朝茗烟道:「茗烟,此次一去诸多凶险,你若不去我觉不怪你。你只留下服侍二奶奶们就够了。」

茗烟也翻身上马道:「二爷,我茗烟生是你的人,死是你的鬼,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,我也要走在二爷前头给二爷开道的。」

宝玉听了笑道:「好,既然如此,咱们二人便走一遭!」说着扬鞭策马,二人一前一后的奔了出去。

走了两日,已是离京城越来越远了。好在孙绍祖一行人甚是扎眼,又知道他们行进方向,二人一路打听着追了下去。

这日上午,刚出了一个市镇,路过一片树林,茗烟道:「二爷,小的腹中有些不适……」

宝玉便也停了马道:「去吧,只是快些,莫要耽搁了路程。」

茗烟答应一声,从褡裢中摸出几张草纸,便捂着肚子朝林子里奔了去。宝玉也下马来,刚要活动活动有些酸麻的身子,忽听林子里茗烟大呼一声:「杀人啦!」宝玉听了忙顺着方才茗烟的去向追了进去。

只见茗烟瘫在地上瑟瑟发抖,有个人躺在一旁,脖子上一条骇人的刀口,鲜血淌了一地。

茗烟见了宝玉,忙爬起来颤声道:「二爷,小的刚一进来突然发现这有个死人……」

宝玉往前走了两步,只见这人仰面躺着,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流血,想是已经被害一段时候了。只是脸上胸口都被血污了,看不清相貌,身上的衣着却是不俗,道:「想必是个行路的商人,路上被强人害了性命……」

茗烟道:「二爷,横竖不关我们的事儿,不如我们快走吧。」

宝玉道:「总不能看着这人暴尸荒野,倘或被饿狼野狗糟蹋了,岂不是罪过?」

茗烟道:「那我们去官府报官,等衙门的人来料理也就罢了。」

宝玉摇头道:「若是去报官,定要问我们许多问题,倒是耽误了咱们的正事。依我说,咱们就在这里挖个坑,将他埋了吧。」

茗烟素知宝玉脾气,也不敢不从,二人便捡了两根树枝挖了起来。

冬日里土地上冻,又没有趁手的家伙,二人挖了半晌才只挖出一个深不足半米的坑来,却都已是气喘连连了。

茗烟道:「二爷,埋了他这么深也就够了,咱们还要赶路……」

宝玉点点头,便同茗烟要去搭那死人,没想到刚一着手,那人竟是动了一下,唬得茗烟又是一跳:「二人,这死人会动!」

宝玉也瞧得真切,道:「只怕这人还没死,只是昏了过去。」一面轻轻按了按那人的手道:「这位相公,可听得见?」那人又动了一下。

宝玉喜道:「这人还没有死。咱们快想法救了他。」说着扯下一条衣袖来,胡乱将那人脖子上的伤口包扎起来。

茗烟道:「二爷,咱们还要去救林姑娘,何苦又自找麻烦?」

宝玉道:「既然是咱们碰上了,焉能见死不救?」茗

烟心中明白宝玉最是古道热肠,只得叹了口气道:「二爷,这荒郊野岭,我们又不懂得医药,刚过了那个镇子上只怕有大夫,若要救他,不如我们将这人送到大夫那里也就罢了。」宝玉点头称是。

无奈这人重伤,不能骑马,二人只得一个搭头一个搭脚,先将他抬至路边,可巧正有一个老者赶着一辆驴车路过,宝玉上前拦了,将事情经过一说,那老者本不愿惹麻烦,宝玉掏出一锭银子道:「老人家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还望行个方便。」那老人这才应允,三人将伤者抬到车上,宝玉和茗烟仍骑马,一行人又折返回市镇。

找到大夫,宝玉因问道:「这人可还有救?」

那大夫查看了伤口,又诊了脉道:「脉象虽然微弱,却只是失血过多所致。好在这一刀并未伤及要害,若是伤口再深半寸或是再偏半寸,或是再晚送来一会子,只怕大罗金仙也就不得了。」

宝玉听了大喜,又掏出一锭银子道:「还往太医救下这人一命吧。」

大夫道:「这个自然。医者不就是救死扶伤的?」说着着手清理创口,拿出药来敷在伤口之上,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,这才收拾妥当,又开了药方道:「这位公子,你便拿着这个药方去抓药,等到伤者苏醒,每日早晚给他服药,日后我再去给他换外敷的药就是了。此刻伤者不方便搬动,不妨先在我这里将养一日,待到明日再用车送回尊府吧。」

宝玉听了面露难色,道:「实不相瞒,我们本是外乡人,路过贵处,见这位爷倒在路旁,想是遇到了强人……」

大夫一愣:「原来你们并不认识?」

宝玉点头道:「正是。」说着又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道:「我们本有要事在身,还望大夫行个方便,救人救到底,好歹让这人在你这里将养一些时日,再打发他走吧。这一锭全当医药费,令一锭便给这人做个回乡的盘缠吧。」

大夫面露难色:「这……这位公子,您的侠义心肠小老儿钦佩得很,只是此人既然来路不明,若是此人并非是被强人所害,而是本身就是个强人,若是官府追查起来,公子早已远去了,小人只怕说不清楚……」说着将那银子推还给了宝玉。

宝玉好话说尽,那大夫只怕惹上麻烦,再不应允。

宝玉只得咬咬牙道:「既是如此,茗烟,你留在这里看护这位相公罢了。」

茗烟忙道:「二爷,这如何使得?临出门二奶奶可是再三叮嘱过小的,一定要好好看护二爷周全,我怎么能撇下二爷一人去涉险?」

宝玉摆手道:「好了,你只管好生照料这个人便是了。横竖等他病好了能动弹了你再来追我也是一样。」

茗烟拗不过,只得答应。宝玉又叮嘱一番,才又上马往南边去了。

如此又行了两日,果然追上了孙绍祖一行人。只见浩浩荡荡二十余人,中间压着一辆骡车,孙绍祖骑马走在前头,旁边一骑上竟然是贾雨村。宝玉不由又惊又喜,心道:「怎么这贾雨村也同孙绍祖一路?是了,贾雨村起复之前曾在林妹妹府里做过几年西宾,自然知道林家的事儿,这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,如今我们家坏了事,他自然要另寻高枝了,只是如此恩将仇报,也忒歹毒了些……不过如此车内囚着的定是颦儿无疑了。只是要这许多人,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将颦儿救出来?」

如此心中胡思乱想,又恐被孙绍祖贾雨村等人认出来,便放满了脚步,只远远地在后头跟着。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市镇上,只见一行人都停在一处客栈前,宝玉也远远地张望,见孙绍祖亲自指挥着人将车赶紧客栈后院,竟是关了门,终不能让宝玉见上一眼车内的人。宝玉不敢靠的太近,好在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处,便又在街上走,正巧儿有个戏园子,宝玉灵机一动,便走了进去,用银子买了两撇假胡子沾上,又在衣帽店买了顶帽子戴在头上,几乎遮住了半张脸,又买了两贴膏药贴在两个太阳穴处,照了照确信不会被人轻易认出了,方又回到那客栈处。

进去道:「小二,来间房。」

里头小二迎出来赔笑道:「这位爷,不好意思,今日小店不做生意。」

宝玉道:「怎么?我不是看有许多客人进进出出?」

小二道:「实不相瞒,今日小店被人包下了,还请这位爷多多包涵。」

宝玉一听心道:「这孙绍祖倒是谨慎,如此便更不容易下手了。」

刚想着如何再多问一问,忽听后头有人道:「你们几个,给我好生把手,若是出了差错,小心你们的皮!左不过大家辛苦几天,等事儿办成了都有重赏!」正是孙绍祖和贾雨村走到前厅来。

宝玉慌忙将帽子又往下拉了拉,只听孙绍祖又道:「贾大人,不是我说,你是不是也忒小心了?将整间客栈都抱了下来,难不成还有人敢劫囚车不成?她一个妇道人家,只锁了也就罢了,还派这许多人把手,难不成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?」

贾雨村笑道:「孙将军,这里毕竟不比神京,天高皇帝远,小心一些总是好的……那门可锁好了?」

孙绍祖把弄着手中一串钥匙道:「锁好了,这钥匙就在我身上。来来来,我们喝上两杯……」又看见了宝玉,遂吼道:「小二,这人是谁?大爷我不是早将你这鸟店包下了?」

小二忙道:「是是,这位爷不知道,小的这就告知这位爷,一会儿便将门关了。」一面朝宝玉道:「这位爷,您也看见了,果然不是小的不伺候爷,实在是……」

宝玉也不敢多耽搁,只粗声道:「如此叨扰了。」说着便转身出了客栈。

孙绍祖也不为意,便拉着贾雨村吃起酒来。宝玉只得在左近令找客栈,暗中监视寻找机会。

如此又行了三日,前面竟是一座大镇子,孙绍祖因问道:「前面是什么镇?」

有手下回到:「启禀将军,前面乃双龙镇,是冀豫交界处。」

孙绍祖又问道:「可派人去前面打理了?」

手下回到:「一早便有人骑快马去了,此刻只怕已经在镇口恭迎将军了。」

孙绍祖点了点头,走近了,果然有人在镇口迎接。孙绍祖一行跟着进了镇子,只见处处繁华,街上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。路过一处楼台,只见上面一张匾额写着「品翠楼」三个大字,里面男来女往莺歌燕舞,一看便知是个妓院所在,孙绍祖行了这几日的路都不曾沾了女色,不免心痒,朝里头多看了几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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